關鍵詞:噩夢
大姐挽著他的手臂,高跟鞋噔噔噔地踩在青石道上。多麼神氣。他覺得高興,他的大姐好久好久沒能好好休息了。一同恣意閒逛的時間像是偷來的,過意不去,又忍不住欣喜。
他看過大姐直挺挺跪在靈柩前的背影,他看過大姐在汪家怫然發顫的背影,他看過大姐面對股東百般刁難時傲氣的背影。他無能為力。好不容易他能和大姐肩並肩了,能替大姐拎點東西了。他不覺得沈重,沈重是甜蜜的負擔。
大姐不知看見什麼,哎了一聲。他順著大姐的目光望過去,對街櫥窗裡立著一件閃閃發光的純白婚紗;綴著珍珠,綴著水晶,綴著一身無瑕的夢。
他聽見自己說;大姐,喜歡就買吧。
大姐猶豫著。他索性推著大姐過去。
是他推著大姐過去。
一輛車疾速而來,撞倒了大姐。鮮血汨汨而流,滲進清冷石磚,透出妖異的色澤,沒有一點溫度。
他聽見自己哭喊。大姐,大姐。
他抬頭想求援。然而哪有人,一個人都沒有。
他忽然就來到月台上。
火車月台長的不像話;沒有燈光,沒有指向,沒有盡頭;盡頭消逝於濃霧,濃霧無邊無際。天光灰濛,像是近黎明,又像是遲黃昏。他抱著他已然凋零的大姐;不知從何而來,不知向何處去。
火車鳴笛。
漆黑的車廂緩緩駛過。明台,他看見明台在火車上;一身血衣,面如死灰。他抱著大姐攀上火車。明台染血的十指顫抖的接過大姐,再也不放;卻狠戾地將他推下。
不要趕我走。他也想說,卻說不得。
鳴笛未盡。
嗡嗡聲直鑽入腦子裡,痛苦不堪。醒了總是更痛,他寧願不醒。
可瘋子的聲音不遠不近地飄來。
沒有第二個人可以取代你。
他得醒。
他聽見書房傳出細不可聞的聲響。他放下手裡早已涸盡的酒杯,直闖進去。
明樓坐在沙發上煢煢垂首,一手緊掩著雙眼。燈光孱弱,陰影頑強地落在顴骨之下,模糊一片。他不能看清。
「大哥,頭疼?」他小心翼翼地靠近。
明樓用餘下那隻手拒絕他。
他沒有放棄,反握住那隻手。冰冷冷。
他的手又何嘗不冷。
「大哥。」他一字一句。「我還在這裡。」
一滴小小的水珠落下。不知是誰,不知是汗是淚。
反正沒有區別。
「大哥。我們一起挺過去。」他堅持。
明樓的手指終於勾住他的。
他搓著明樓的指頭,卻怎麼也搓不暖。